高校“做媒”為教授的技術成果“找好婆家”
近日，在安徽省宿州市靈璧縣軸承產業園里，安徽漢正軸承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漢正軸承）第三條強力旋軋機生產線完工在即。
不久前，由該公司生產的4500噸旋軋機下線，這是一臺超大噸位盤軸旋軋成形設備，有望打破變速箱、高檔軸承、航空發動機、燃氣機等領域大尺寸盤件無法一次整體成形的行業局限。
這款旋軋機由西北工業大學教授劉東帶領的團隊設計研發，采用的強力旋軋技術是劉東團隊歷經10多年攻關的成果。
“我們也希望自己苦心鉆研的技術可以在國民經濟主戰場發揮作用。”劉東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，“從2019年年初參加校內路演，到2021年年底成立漢正軸承，我們考察了很多地方，最終落戶安徽靈璧，還得感謝學校‘做媒’，為我們的技術成果‘找好婆家’”。
盤軸旋軋成形設備 受訪者供圖
小零件 大難題
機械設備的旋轉離不開一個很小但很重要的零部件——軸承，因此軸承也被稱為高端裝備的“關節”，而制造軸承需要的軸承鋼則直接關乎軸承的壽命和可靠性。這些年來，由于無法在國內獲得符合需求的高質量軸承鋼，企業不得不高價進口國外的軸承。
如何提升軸承鋼的質量呢？研究發現，一方面要求內部足夠純凈，夾雜物越少越好，另一方面要求內部組織足夠均勻，強化相顆粒越細小越好。由于軸承鋼屬于高碳鋼，其碳化物如果分布不均勻，就會嚴重影響質量。
碳化物的均細化調控也被行業公認為是軸承鋼的最后一只“攔路虎”。劉東經常打這樣一個比方：“就像揉面的時候撒了一把鹽，如果沒有揉勻，那么面團里就都是又咸又硬的疙瘩。”
讓細小的鹽顆粒均勻地分布在面團里，換言之就是讓軸承鋼里的碳化物顆粒盡量細小彌散，是劉東團隊研究的目標。
以揉面為例，劉東解釋道，只有揉的程度越大，方向越多，才能揉得越均勻，其中怎么“揉”很關鍵。劉東團隊提出強力旋軋技術，即在徑向軋制的同時施加強制扭轉，依靠連續局部壓扭復合變形，實現軸承管材碳化物均勻細小彌散。
劉東說：“在揉面的時候，讓面團在3個方向上都發生變形，當變形的數值非常大時，就能把面揉得又透又勁道。”
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。經歷了10多年的技術攻關測試，劉東團隊終于研發出強力旋軋技術（PTR）。該技術可以使軸承鋼的碳化物尺寸細化為原來的1/10，軸承平均接觸疲勞壽命提升了數倍，可靠性達99.9%，生產流程縮短2/3，突破了我國軸承鋼“卡脖子”技術，破解了困擾行業多年的難題。
好成果“嫁”靈璧
“好的技術成果不能埋藏在實驗室里。”劉東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，“近年來，西北工業大學鼓勵老師將科技成果轉化為生產力，并開展了很多有益的探索工作，我們研發的強力旋軋技術在2019年被學校選中在校內開展內部路演，為下一步成果轉化做準備。”
為此，西北工業大學邀請了行業內的專家學者，有需求的企業和投資機構聆聽了劉東的項目路演。“校內路演有兩個目的，一是篩選成熟技術，讓其到市場上發揮作用；二是提升老師對成果轉化的認知，獲悉市場需求。”劉東說。
在學校的支持下，劉東團隊開始尋找合適的地方做成果轉化。“2021年這一年，我們跑了33個地市，幾乎把京廣線、隴海線上可以做軸承和齒輪的地區跑了個遍，最后通過學校和安徽省地方領導牽線搭橋促成項目落地靈璧。”劉東說，“哪里有市場就去哪里。靈璧縣軸承產業園發展已經初具規模，地方政府的支持力度也很大，加上學校‘做媒’，我們就這樣帶著技術成果‘嫁’了過去。”
這兩年來，劉東談起靈璧已經可以如數家珍——靈璧曾是皖北傳統的農業大縣、人口大縣，工業基礎比較薄弱。近年來，當地緊抓長三角一體化、皖北振興等戰略機遇，自2016年以來大力發展以軸承為代表的戰略性新興產業，靈璧軸承產業園也應運而生。
在加快產學研用融合方面，靈璧縣先后與西北工業大學、合肥工業大學、中國礦業大學、洛陽軸承研究所等高校院所合作打造軸承檢測研發創新平臺，開展聯合攻關，軸承鋼材料加快科技成果轉化，走出一條獨具特色的高端軸承產業發展路徑。
對此，劉東感嘆到：“靈璧，我們是來對了，不僅感受到當地政府的熱情和誠意——想企業所想、急企業所急，還切身體會到這里軸承產業的快速發展。”
小切口 大突破
“‘轉一批，扶一程，幫一把’是學校的轉化理念，以此推進有組織成果轉化，實現成果轉化企業從無到有、從小到大、從弱到強。”西北工業大學資產公司總經理符新偉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。
其中，“轉一批”即從技術成熟度、市場準入門檻等多個維度為科技成果量身定制轉化方式，實現擇優盡轉；“扶一程”即加強重點項目、平臺和人才的校企合作，通過組建聯合攻關團隊、共建研發平臺等，實現產學研協同創新；“幫一把”即聚焦投后賦能，從市場訂單和投融資兩個維度為成果轉化企業“背書”，借助學校優勢幫助企業爭取市場訂單，同時為企業提供資源、政策和投融資對接等增值服務。
劉東團隊的成果轉化也得到了學校的支持和幫助。他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：“雖然我們也想過做成果轉化，但對企業和市場的認知還有所欠缺，在學校內部路演時候就暴露出一些問題，學校對此有的放矢地提出建議，彌補了我們的短板，最終促成科技成果順利轉化。”
2021年9月以來，西北工業大學積極探索推進“職務科技成果單列管理”“技術轉移人才評價和職稱評定制度”“橫向科研項目結余經費出資科技成果轉化”等三項創新改革任務，著力破解科技成果轉化“不敢轉”“不想轉”“缺錢轉”的難題，以小切口實現大突破。
符新偉介紹：“如今，學校科技成果作價金額和企業數量年均增長近100%，80余位老師憑借成果轉化貢獻成功晉升高級職稱，“技術+現金”入股企業20余家。”
劉東告訴記者：“在學校和地方的幫扶下，我們在靈璧實現了‘從無到有’的突破——先用半年時間建成了占地25500平方米的全新廠房，又用一年左右的時間建成兩條強力旋軋全自動產線，速度之快著實令人震驚。”
短短幾年時間，當年冷清的小縣城以軸承“小零件”為切口，打開一塊“大市場”，不僅建成產能超過百億元的高端軸承產業集聚基地，還打造了帶動全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，實現“無中生有”的蛻變和突破。
數據顯示，目前靈璧軸承產業園已簽約引進軸承及配套企業51家，2023年1至10月份，實現產值增速134%。
劉東介紹：“我們計劃在靈璧建設7條超細晶軸承鋼管及套圈全自動智能產線，目前兩條已經建成投產，預計2025年全部建成達產后年產值將超15億元，有望實現高端軸承、齒輪、傳動軸等高端傳動系統基礎零部件的‘進口替代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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